“3、2、1……开始！”

倒数三个数后，场记立刻合上手中的黑白板子，宣布直播开机。

(资料图片)

坐在最右方的主持人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格外快，在镜头移向自己之前默念着“冷静、别紧张”，深吸一口气，随即鼓足了气势大声道：

“嗨……欢迎来到直播间！我，我是主持人阿蒂娜！”

她为了掩盖紧张，不停向着镜头挥手，直到站在摄像机后的人打手势提示“已经OK了”她才停下来。

“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，这次我们特殊预热节目的嘉宾是在缇赛诺艺术节备受关注的The Ordinary Days乐队，简称TOD！请看，现在四位成员都已经坐在这里啦！”

主持人手一伸，镜头拉远，展示出成员们的身影。

“首先，做个自我介绍吧？”

“让我们自己来？”法萨拉探头，“是不是会有点太死板了，不够活跃气氛的样子？”

“啊，对哦！那就让我来介绍好啦，啊哈哈，哈哈……”

主持人尴尬地笑着看了眼提词器：“从离我最近的开始，这位是TOD的主唱马尔克！然后依次是吉他手法萨拉、鼓手陈娥、贝斯手帕万！”

她认为应该还要多说点什么，于是便开始一直盯着前方的提词器，不停地眨眼，渴望以此提示工作人员放出更多信息。然而结果总是事与愿违，眼睛都快眨出血了，工作人员也丝毫领会不到意思，或许是相信她，想让她自由发挥，却不知道她是个被临时拉来，对摇滚根本一窍不通的新手主持人。毫无办法，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。

“嗯……这次直播的观众里有不少人是第一次了解TOD这个乐队呢。我听说TOD虽然是个成立时间挺长的乐队，但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人员更换了，对吧马尔克先生？”

她试图把话题丢给马尔克，后者也自然地接受：“是的，七年来已经有五次了。我觉得乐队最重要的就是配合，所以太频繁的人员变动绝对会影响乐队整体的状态，好在我和他们现在配合得都不错。”

“是呢！好的摇滚乐队，成员之间的关系都是很好的，相反，因为成员不和，最后闹到解散的乐队也不在少数。大家都像朋友一样，真是让人很羡慕呀。”

主持人内心里还是非常紧张，她不清楚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是否都合乎情理，更看不到观众实时的留言，万一他们在因为她的表现指责她该怎么办？

“不过，你在学生时代是否也组过乐队什么的呢？”

“我的话，确实在高中建立过自己的乐队，结果不到两年，大家还没毕业就各奔东西了。”马尔克回忆道，“当时我们都没经验，也没有乐队具体要做什么的概念，虽然写过好几首歌，但在学校里很少有能上台的机会。”

“就算在学校没有朋友，现在TOD的大家也已经是朋友啦。朋友本来就是不分性别和年龄的，而且什么时候交都不算晚！连我都感到羡慕呢！”

主持人为二人的发言做了个自认为还不错的收尾，节目就这样顺利地进行着，观众的在线数量也水涨船高。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！她如此自信地想。

“那个，小朋友，你是《勇者塞西卡》的玩家吗？”

柯林斯疑惑地看着慌到不行的诺尔，“因为我听到你说签名……”

“我……我不是，不过我朋友在玩，这个签名是替他要的。”

“这样啊。不过我今天来得比较急促，也没带纸和笔。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带了吗？”

他望向奥德赛，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“也是，都进入全面信息化时代了，一般人不会喜欢这种已经可以说是落后的记录方式的。你看起来这么想要签名，我也不能说什么‘等下吧’‘改天吧’之类的，显得我很不负责任。”

他决定放弃追究那个看起来有点熟悉的神秘武器的身份，毕竟以他的性子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何况跟那两人又不是太熟，强行问的话绝对什么都问不出来。

“干脆我去跟这里的人借怎么样？公司这么大，肯定会有人拿着纸笔的！”

诺尔环顾四周，袭击事件确实让人变少了点，不过警察离开后大部分人还是没被影响到，跟没事人一样走来走去，或者重新回到岗位上办公了。

柯林斯还在想这个主意成功率到底有多少的时候，诺尔就已经拦下某个西装革履的男性职员，有些腼腆地问“您有没有带纸笔”，得到拒绝的回答后，又开始寻找下个目标。最终，他被一个倚靠在走廊栏杆上的鸭舌帽男人吸引了视线，这个人看起来不像职员，也不像被邀请来这里参加拍摄或录制的，从头到脚一身黑色装束，让诺尔恍惚中想起那天雪那与自己相撞的场景。

“方便打扰一下吗？请问……您有没有带纸笔呢？我想借用一下，马上会还的。”

他的帽檐压得很低，整个人散发出不容接近的气息。路过这里的人基本上都问遍了，如果连他也没有带，诺尔就考虑到楼下再去问问。谁知男人仍然一动不动地在那站着，手插在口袋里，跟雕像似的，让诺尔也不清楚该怎么才好。他可能很不喜欢被别人莫名其妙搭话，是要继续问？还是就此放弃？

“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？十分抱歉啊，但是就一点时间而已……”

见男人还没有说话，诺尔想放弃，于是转身欲走——

就在他正好背对男人的一瞬间，柯林斯看到男人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明晃晃的物品。

“快离他远点！”

诺尔听见柯林斯的话，下意识地闪身，男人自后方袭来，手中的小刀划伤了他的胳膊，鲜血滴落在地。

奥德赛见此情景，也顾不得那么多，直接朝男人冲过去，后者拔腿就跑，情急之中掉落了自己的鸭舌帽，众人这才看见他额头上也有一抹红蓝色相间的油彩：他是躲藏在这里，还没有被警察抓到的极端派成员。

“你没事吧！”柯林斯马上扶住诺尔，还好他的胳膊只是皮被划破，没有很大的伤口，如果当时没躲开，可能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。

男人大概是趁那一大群人捣乱的时候趁机混进来的，所以才能带着刀子逃过安检。这让柯林斯警惕起来，难道说藏在建筑物里的极端派还不止一个？他们到底想干什么？

“喂——不许动。”

柯林斯顿感不妙，那个在他们旁边的落地窗前低头读报纸的人转过身来，这家伙脸上居然也有油彩，是伪装的极端派！他大脑直接宕机，也不管对方有什么武器，抓住诺尔就跑，引得其他人同样开始乱跑、尖叫，整个二楼已是乱成一团。

“如果说你实在很想去分会场看表演，却没抢到戴刻斯特体育馆的票，也不用担心哦！我们还提供线上全程转播，只需要购买电子票就可以和线下的观众同时享受！”

此时的一楼仍旧在直播中，观众的热情节节攀升，在线人数已经达到近百万。如果不是缇赛诺官方提前规定禁止倒卖线下票，估计一张票要被炒到一万克莱因元还多。

“下个问题是来自粉丝的……听说帕万先生和陈娥小姐在成为TOD的一员之前都没有过加入别的乐队的经历，甚至没有学习过很久乐器，是这样吗？”

“是的。”陈娥点头，“我在加入TOD之前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会计，打架子鼓只是大学期间的兴趣。而帕万呢，他曾经是个泰拳选手。”

“泰拳？感觉和目前的印象真的差别很大！那后来又是因为什么放弃了职业生涯，加入乐队的呢？”

面对主持人的提问，帕万却犹豫起来：“我不确定该不该说。虽然都是过去的事了，现在我也没有很在意……”

“如果是一段让你不想再回忆起来的经历，那不说也可以的！”主持人机灵地打圆场，“毕竟这只是一次直播节目，不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或者整蛊别人的综艺。”

“谢谢你的好意，不过我感觉说出来会好一些——倒不是很复杂，那时我被诬陷打假赛和使用兴奋剂，导致再也无法参加比赛，后来有人为我证实了清白，我却再也不想回到赛场上了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你承受了很多呢。”

“我说这些倒不是想要博同情之类的，只是证明我已经不在乎那段过去了，现在我是TOD的贝斯手，就这么简单。”

“真是脚踏实地的发言！就算并非专业人士出身，怀着努力一定会获得回报的心情，也可以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的！”

主持人自己都被这段话感动到了，陶醉得有些飘飘然。在她话音刚落，大家都安静下来还没开始说话的一瞬，她突然听到楼上传来隐约的吵闹声，由于隔音效果太好，传到这里就只有很微弱的声音而已，可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。难道上面有突发情况吗？

“阿蒂娜小姐，怎么了？”

马尔克的视线朝这边投过来，才让主持人的思绪回归到演播厅：“啊！没，没事！我在想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……”

职业素养，阿蒂娜！牢记你的职业素养，这是在谈话，嘉宾个个都是大牌，观众们在死死盯着你，天塌下来也容不得失误！她如此为自己在心里打气一番过后，开始回归正常状态。

“那么，我有件比较好奇的事想问乐队的大家……”

“莱斯利先生！稍微等下，我的伤口还——”

“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！”

柯林斯当然不能对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太多的人说“我现在害怕得要死，那伤口看着就很疼”，他逃跑也只是因为想逃而已，目的地是哪里不重要。倒霉死了，自己就是个天天窝在办公室里制作游戏的，还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被玩家骂成筛子，哪有精力管别的啊！

他们几乎绕了二楼一圈，才找到走廊尽头某间看起来像杂物间的地方，门没关，柯林斯带着诺尔一头扎进去，把门用各种东西抵得死死的。

“没必要吧，这里看上去还挺安全……”

“你先坐，我找找这里有没有东西能止血，或者能签字的。”

他倒是现在还没忘记签名的事，诺尔多少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太坏。

“呃，好像只有乱七八糟的清洁用具。”柯林斯象征性地翻找一番后立刻作出判断，“不然你先用我的领带捆一下？”

“那样能止血吗？”

“我，我不知道……上次学急救知识是很久以前了，那段回忆我真不是很想记起来。”

说着，他解下自己价格不菲的领带，绑在诺尔伤口处，诺尔看他一脸“这可是高级货啊”而舍不得放手的表情，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。

“干脆我用你的血签在你衣服上吧。正好衣服是白色的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
“那会吓到我朋友的……拜托不要。”

柯林斯的天才点子居然被诺尔如此轻易地拒绝，让他感到很受打击，整个人僵在原地，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：“跟你一起来的男人现在应该在到处找你吧？虽然是有点不好意思，搞得我像诱拐犯似的，但我现在真的不太想出去，外面太危险了。”

“难道莱斯利先生也是那种呆在小房间里就会感到比较安心的类型吗？”

“——这不就是所谓的‘宅男’嘛。多久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……不过做游戏的怎么好意思不宅呢，天天去外边玩难道就能做出想要的设计么？”

“所以，你也看过《神圣十诫》？”

诺尔只是想到《塞西卡》中有设计风格相似的角色而随口一问，却没想到柯林斯的眼睛立刻开始闪闪发光，激动地握住诺尔另一只没受伤的手，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属。

“我好久没遇到看过这动画的人了！明明没有那么古早，就十年前播出的，在公司里却很少有人知道！你喜欢它到什么程度？周边买了吗？主角最招牌的台词是什么？能记住吗？”

“嗯……‘我以骑士之名，宣誓不辱使命……’”

“‘为报吾友之仇，让其灵魂得以安宁！’”

“对上暗号”的二人迅速击掌。

“太棒了！这是第一季第22集里主角对其中一个反派发动超必杀之前的台词！”柯林斯异常激动，“在现实生活中说出来是挺羞耻的，可放在动画那个桥段里特别帅气啊！”

“对吧？莱斯利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吧！”

没想到真能跟眼前这个小鬼头找到共同语言，柯林斯的心态立马放松许多，诺尔也仿佛忘却了疼痛。

“说起来，我记得跟这部动画同个公司制作的《美可露米》出了好几季来着，莱斯利先生也有看吗？”

“当然有啊！那几部外传电影我也是只要上映就一次不落地去看，有一次我还包场想让公司的员工都去，可惜最后只有几个同意的。这些家伙真是不够意思，哪怕给我个面子也得去吧？”

“哈哈，是邀请的方式太强硬了吧！下次说不定可以试试送他们一些周边？”

“怎么可能！我自己买周边都嫌不够呢，还要去送他们——”

“砰！”

二人都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，没说完的话便已经先一步凝滞在喉咙里。

……异响，是门外传来的。也就是说，现在有人正在砸门。

刚刚悠然自得的柯林斯被这声音吓得魂飞天外，鸡皮疙瘩都起了满身，即便如此他还是颤抖着伸出食指，向诺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
“砰！砰！”

柯林斯满脸颊都是汗，拉着诺尔悄悄后退。门是全实木门，看不见外面的情况，他甚至想拿起手边的拖把，如果真是带刀的极端派疯子大不了跟他同归于尽，就是很对不起诺尔，会让他留下心理阴影吧。

“莱斯利先生……”

“嘘……我都告诉你了，诺尔，别说话。”

二人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音量交流，而柯林斯还在尝试后退，慢慢地把诺尔挤到最角落，忽略了诺尔想说的——如果他能早点注意到，也就没有下一秒发生的事情了。

“砰——”

随着“叮叮咣咣”的巨响，被用来抵住门的杂物尽数倒下，柯林斯的心悬到嗓子眼，他不顾一切地抓起右手边的拖把对向前方，烟雾散去后却发现来者并不是其他人，正是与诺尔一起的长发男子——奥德赛。

“啧，有人就早说啊。”

奥德赛刚准备奚落狼狈的柯林斯，几秒后他却发现一件更为致命的事。

“……诺尔呢？”

“我讨厌随便的人，马尔克就给我这种感觉，想到就做，完全没有计划。不过老实说，跟他一起演出还挺快乐的，即使队友之间产生矛盾，他也能够解决。……总之，我愿意相信他，并且相信现在的TOD会多些时间来成长。”

“好！”主持人不禁鼓起掌来，“看来大家都对马尔克印象不错呢，不愧是主唱，能带领大家一路前进的存在！”

马尔克有点不好意思：“其实没有陈姐说得那么夸张啦。我偶尔也是会认真的，如果我真的是特别散漫的人，乐队根本就组不起来，大家更不会喜欢我的。”

“是呢！那么，我们今天还有其他的嘉宾，会在另一个地方直播的，也就是说属于TOD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啦！相信大家都对TOD了解更深了呢，有没有喜欢上他们？有想要去看他们的表演吗？”

主持人把手放在耳边做了个“听”的姿势，宛如对面真的有观众在呼唤似的。

“不管结果如何——这次的直播，很完美！”

她双手比出剪刀手：“接下来就让马尔克说几句话，结束直播吧！无论说什么都行，像是对自己的评价呀，对未来的期望呀，或者是对粉丝的祝愿！”

其实她只是自己想不出结束语，害怕陷入尴尬而已，她相信马尔克一定能升华这次直播，这样她就能自豪地将自己首次担任主持人的美妙经历收入囊中了。

“我吗？突然让我来，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说啊。”他思考片刻，“那就……大家一定要来听我唱歌哦。约定好了！”

马尔克说着伸出小拇指，与“粉丝们”拉钩。

“TOD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，但这些都是因为有支持着我们的‘你’在。没有粉丝们的话，我所有的努力、所有的笑容都会失去意义。所以，敬请期待吧！TOD会带着闪耀的梦想，走到最……”

“哗啦！”

“后……”

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主持人，她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，天花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。

然后是话语被唐突打断的马尔克，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，定睛一看才发现，原来是个人，身上还盖着脏兮兮的黑布和从楼上一起被带到这里的天花板碎渣。

最后是TOD的另外三位成员，他们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人的着装和样貌有些熟悉，却不方便接近去确认。

直到导演组匆忙关闭了周围的几个摄像机，场务人员才跑上去将从破洞的天花板上掉落的倒霉人影抬出来。这时马尔克终于确认自己那离谱到极点的猜想成了真，他忍不住叫道：

“诺尔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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